在大观园初步运营的几年里,中国的政局发生了大变化。袁世凯挂了之后,黎元洪上台。黎元洪下台后,冯国璋上台,在黎元洪和冯国璋二位任大总统期间,段祺瑞以国务总理当国,掌握实权。冯国璋挂了之后,徐世昌荣登中华民国大总统宝座。徐世昌就是个民国政界的“老油条”和“和稀泥的”,他是唯一的一个平平稳稳上台,又比较体面地下台的总统。原因有二:一是设下圈套,骗段祺瑞解职回家。二是重用靳云鹏当国务总理。 徐世昌最擅长在鹬蚌相争的时候,渔翁得利。因为皖系军阀段祺瑞首先和黎元洪爆发了府、院之争,接着段祺瑞又和直系军阀冯国璋闹翻了。所以滑头的徐世昌上台前就装模作样地声明:我当几年总统后,必让段祺瑞当总统。段祺瑞又不服徐世昌,为此下野、解职回家。在当时风云变幻的政局下,他竟然天真认为几年后再当总统也不迟。现在想来,可以用一句话形容段祺瑞——打败你的不是无邪,而是“天真”。 1918年10月,徐世昌就职总统,委任钱能训为总理,靳云鹏出任陆军总长。钱能训辞职后,又委任龚心湛以财政总长暂代总理,龚心湛辞职后,徐世昌委任靳云鹏为陆军总长兼代总理。其原因是:靳云鹏原为段系“四虎”之首,但是总是受到另一员干将徐树铮的排挤,又被段祺瑞颐指气使地控制得很紧,所以在段当权之时,他没有能够飞黄腾达。 靳云鹏在交际方面绝对是人才,他简直是“万金油”,和江湖帮派、各系军阀都有交往,谁都卖给他面子。靳云鹏和曹锟是把兄弟,又和张作霖是娃娃亲的儿女亲家。同时他手里的军队不多,军事实力小,不可能给徐世昌带来较大的威胁。所以,他成了徐世昌最理想的国务总理人选。 身为国务总理、手握陆军大权的靳云鹏自然想要自立门户,大展宏图了。早被他请入北京的亚卧龙献了一计:他让靳云鹏烧制了大量的精美瓷器,通过种种渠道分送给各派军阀中的山东籍将领,目的是拉进与山东老乡的感情,扩大自己的影响,让山东籍将领们投靠到他靳云鹏门下。史称“总理赠瓷”。送东西也得找个理由啊,什么理由呢?靳云鹏借过大寿的名义,大发请帖,让外系军队中的山东籍将领和那些门人故旧们来京给他拜寿。拜寿过程中,每人都能得到一套鲁窑烧制的精美瓷器。 被靳云鹏提拔的山东督军田中玉接到了请帖,非常重视,组织了一班人马,备厚礼赴京拜寿。拜寿的队伍中就有靳云鹏在青帮的盟兄钱宝琛和钱宝琛的徒弟张懿亭。给靳云鹏拜寿回济后,钱、张在大观园新建的饭店里宴请各路将军,驻扎各地的“协统”、“标统”、道尹”等官员们,等他们返回之时每人都得到了一套国务总理靳云鹏赠送的瓷器。大家都心中暗想,这张懿亭手眼通天啊,背后的的靠山原来是靳总理,以后可得多多巴结,才能跟着沾光。 我的伯父(大爷)靳云鹏(1877—1951),是靳家唯一念过书的人。后来,他参加了袁世凯小站练兵。正是此举,使他被袁世凯重用而步步高升。他曾两次做过国务总理。第一次是1919年代理国务总理。当时本该段祺瑞执政,可段不甘心屈居于总统徐世昌之下,又因种种原因,而辞职离京。靳云鹏是从山东督军到陆军总长再升任代理国务总理的。后来,在直、皖、奉派系斗争中靳云鹏作为缓冲人物又于1920年前后再度出任国务总理。他前后两次担任国务总理的时间总共不过两年多,其中辞职一次,很快又复职。 伯父偶尔对我讲,说那时当国务总理最难的就是开军饷,因为当时军阀都尽力扩大自己的军队,多吃空额,除去刮地皮要钱之外还要向政府要钱。伯父在北洋军阀中,是很有点政治手腕的。他善于玩弄权术,联络各派。他本是皖系军阀段祺瑞的嫡系,但和直系关系也很密切,所以能在1919年直皖争执中上台。他和奉系也有关系,奉系首领张作霖和他是儿女亲家。张作霖的五女儿与我伯父靳云鹏的独生子靳怀旭作的娃娃亲(后来没有成)。所以,他第二次又在直、皖、奉派系争执中出任国务总理。 自以为有了靠山的张懿亭踌躇满志,对大观园的未来进行了百般计划。他哪里知道,一场不小的灾难正向他慢慢袭来。这时候,靳云鹏的亲弟弟靳云鹏来到了济南。他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当时身为国民党上将。他走遍了大观园的各个角落,又从靳云鹏的管家那里要来了大观园的每一张设计图,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张懿亭没有按照图纸施工。 靳云鹗立刻奔赴天津,向自己的亲哥哥、已做了寓公的靳云鹏报告大观园的情况。靳云鹏是个大量之人,又很有钱,他没把大观园这几十亩地放到心上,并说当初我也是在被免职之后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租给张懿亭经营的,他没有按图施工可能是资金不足的原因。他是一个小商人,把大观园经营成今天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如若他人经营,说不定早就破产了。 我父亲靳云鹗,是靠耍枪杆的行伍出身。他最初是当炮兵的挑夫,因为魁梧强壮,不久补为炮兵。两年之后,他从班长升为排长,后被保送入保定军官学校第一期学习。该校是吴佩孚主持的,所以靳云鹗在保定军官学校结识了吴佩孚,以后成了吴佩孚手下的一员得力战将。他当团长的时间比较长,后来,他升任第八混成旅旅长。不久,又被提升为第十四师师长。 靳云鹗和吴佩孚的关系很微妙。我父亲认为吴佩孚既离不了他,也不重用他。所以每一次打仗,如直皖战争、直奉战争,就把他提起来当主力,做前敌总指挥;但战争一结束就免职,不给他实权。河南省本是他打下来的,应该让他当督军,结果吴佩孚不放心,叫寇英杰当了督军,给了他个省长。所以父亲非常恼火。省长实际是个象征性的职务,因为实权在督军那里。靳云鹗一直不到职,他常说吴佩孚嫉贤妒能。 靳云鹗想独树一帜也没本钱:一来他的声望不够,缺乏号召力,二来他是一介武夫,没有独霸一方的韬略。1927年北伐军占领武汉后,他退入河南,接受北伐军的改编,成为国民革命军。不久,与冯玉祥闹翻,在冯对他的瓦解和进攻之下彻底垮台。开始,南京政府通缉他,他便跑到天津英租界当了寓公。直到蒋、冯、阎战争前夕,蒋介石为了瓦解冯玉祥,才把靳云鹗请到南京。开始的官衔是军事参议院院长,他推辞未就任。蒋、冯、阎战争开始之后,又委任他为“两河(河南、河北)宣抚使”。因为冯玉祥的部下有不少过去是靳云鹗的部下,蒋介石不肯给他实权。他就清蹲起来,整日花天酒地。1931年,他到济南用靳云鹏在商埠置的土地,出租经营大观园,直到1935年病死于北平。靳云鹗之所以发财,是得利于两次对外国借款中的回扣。他虽然戴着国民党上将参议的头衔,但对蒋介石一直很反感。 当靳云鹗向靳云鹏表示有意经营大观园后,靳云鹏全权委托靳云鹗办理一切事务,毕竟是亲兄弟嘛。靳云鹗回到济南就把张懿亭告上了法庭,其理由是:没按图施工,合同到期后无法按图交回原先设计的德式建筑的大观园。张懿亭也自然有理:现在合同还没到期,我先盖中国式建筑用来经商,有了钱逐步建成德式建筑,合同到期时交给你一座按图施工的大观园。原告、被告各说各有理。这场官司拖延了老长时间,其原因是法庭总想通过调解了事,而双方又互不相让,法官们都知道靳、张双方都有靠山,因此只有再调解…… 1930年的一场战争给靳、张的官司带来了变化,靳云鹗的拜把子兄弟韩复榘叛冯投蒋,进了山东。靳云鹗又把上诉状递到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手里。没想到的是韩复榘没有判靳云鹗胜诉,而是把靳请到了饭店里进行了一番解释。韩复榘说:我初进山东,最重要的是要得人心和扩军,不扩军守不住山东地盘,也赶不走赖在咱山东地盘上的混账王八蛋!蒋介石虽然正式委任我为山东省政府主席(1930年9月5日下达的委任状),可是鲁西南还在陈调元手里,烟台和胶东被刘珍年的十七军占着,德州一带驻扎着蔡廷锴的部队。看着这一切,我愁得饭都吃不下去。这个时候接到您的这个案子,真让我发愁。张懿亭这个小商人说的并非无理,现在合同还未到期,到期后就是盖不成德式建筑也可以作价还你的钱嘛。我若是硬判你胜诉,怕是商界人士们不服。他们肯定会说你我是结拜之交而偏袒你。要是判你败诉,又怎么能对得住我们的交情呢?靳云鹗忙说:合同到期后他若是盖不成德式建筑,还不起我钱,偷偷地跑了,我到哪里找人去啊? 南京方面的最后判决是:张懿亭在租用济南大观园期间没有按图施工,合同到期之日也可能无法满足设计要求,为此终止合同。靳云鹗在合同执行期内提出终止要求,不能得到额外补偿。张懿亭在经营期内得到的利益归己所有。靳云鹗自终止合同之日起收回大观园的土地和地面。 靳云鹗雄心勃勃,从1930年开始筹建大观园。他请来了曾为自己设计鸡公山别墅的工程师万亿顺,对大观园进行了新的规划设计。又请来了易经学家、风水大师为大观园看风水。看风水是济南人的传统风俗,靳云鹗更是深信易术、风水。他把济南附近有名气的易经学家、风水大师全请来了,他当众宣布要进行现场测试,看谁的道行深,就让谁为大观园看风水。看得好,重赏。恰巧,曾为靳云鹏出主意“以众压邪建商场”的亚卧龙从济南路过,靳云鹗就让亚卧龙出题考大家。亚卧龙讲述了历史名卦“崇祯皇帝问卜”的内容,让大家解卦。算卦容易,解卦难。很多的历史名卦的正解只有随着时光的推移才能浮出水面。 “崇祯皇帝问卜”的背景,是明朝末年李自成起义,最终攻克北京,明崇祯帝吊死煤山。进攻北京之前,起义军已经把北京城围得水泄不通了。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为侦察敌情装扮成算卦先生进了北京,在西直门内租了—个卦摊,为行人算卦。 此时的崇祯皇帝知道大势已去,而又苦无良策。穿了一身读书人的衣服出了皇宫,他知道李自成在北京西部驻有重兵,所以先奔西直门,看看守城官兵的情况如何。他看到写着“小神仙”三字的卦幡,心头一动,最崇拜易术的崇祯走上前去,说了声“问卜”。宋献策把宣纸铺到桌子上,并说:“写个字吧!”崇祯打量了打量这位“小神仙”,觉得此人与众不同。身躯干瘦如柴,一绺三仙胡子,但是目光炯炯有神,令人畏惧三分,有几分仙风道骨。心想我该和此人交个朋友,因此挥笔写了一个“友”字。宋献策说道:“您算的是国运吧?这‘反’字出头即是‘友’,也就是造反的有了领头的了。”崇祯赶忙改口:“我写错了!我本意想写‘有’。”宋献策又说:“这是大明的江山各少了一半啊。这‘大’字少了一捺,这‘明’字少了‘日’,谓‘有’。”崇祯自知不妙,又道:“其实我真想写的是‘酉’字。”宋献策摇头叹道:“这‘尊’字砍头、去足,即是‘酉’字。也就是说,测此字者不但人头保不住,连个后代也留不下。”听罢此言,崇祯倒吸一口凉气,又问:“测此字者的人头为什么保不住呢?”宋献策道:“您先付了卦钱,我再给你算吧。” 崇祯从袖口内取出用绸子包着的银子,打算给“小神仙”一部分,没想到这个扣系得太紧了,用手解不开,他便用牙咬住绸子的一股使劲拽。这个动作暴露了他脖子上的痦子和痦子上的几根毛。宋献策立刻说道:“先生你会吊死,你的脖子上有痦子,痦子上的几根毛也就意味着七尺白绫。”崇祯一听,不再解扣,索性把银子全都送给了小神仙,并且还要继续算卦。宋献策说:“我方便方便再为你算卦可否?茅房就在附近。”崇祯说:“你可要快一点吧!”崇祯皇帝哪里知道这位卦师早就跑了。 宋献策对崇祯脖子上的痦子的解释纯系胡编,脖子上长带毛的痦子的人多了,个个都得吊死吗?听到此处靳云鹗忙问:宋献策为何要往死里解呢?”亚卧龙微微一笑,讲道:“崇祯的对手明为李自成,实为宋献策,打败崇祯的策略基本上是宋献策拟定的。往死里解乃是宋军师的妙计也……” 亚卧龙大师为靳云鹗看风水,讲易理,看宅基,看墓地……说得头头是道,他的很多看法和万亿顺工程师的看法不谋而合。他临行前特意叮嘱靳云鹗:大观园的风水非常好,谁经营谁发财。但是,有一个无法解决的死结——缺水!如果能在此地挖出几处泉水来就好了。此地缺水就自然要防火,这是最重要的大事!这亚卧龙的确是易学高手、风水大师,他说大观园缺水、易失火,后来都被应验了。大观园从初建到1938年间一共发生了3次较大的火灾,都损失惨重。 为靳云鹗设计鸡公山别墅的工程师万亿顺的女儿万美珠老人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万亿顺工程师向靳云鹗建议,在大观园的西南部建游泳池,为商场添水。水能辟邪,建了游泳池后可以避开来自安徽义地(有钱的安徽艺人购买的坟地,目的是让那些安徽穷艺人死后有一个安身之所,地位于大大观园的西南方向)的邪气,也可给商场增添一道风景线,门票收入自然非常可观。但是建游泳池预算很高,要花很多钱。 万亿顺先生对大观园进行了重新规划设计。首先设计的是大众剧场,当年设计,当年建设,当年竣工。他又先后设计了大观电影院、第三剧场、共和厅、新兴舞台和大观园对面的靳公馆(靳云鹗住在靳云鹏的府宅内,并对其进行了扩建)。 在这两大剧场附近摆小摊做生意的也越来越多,能摆一个像方桌大的摊点或许就能养活五六口人的家庭。展光茶社门前等着听相声的人们排起了长队。到了吃饭的时候,狗不理包子铺的买卖最红火,爱吃灌汤包的人太多了。曹家扁食楼、赵家干饭铺等饭店的生意更是白天黑夜的忙个不停。 晨光茶社、共和厅、第三剧场和新兴舞台这四处剧场经常请一些北京的著名的演唱艺人来此献艺,给济南人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很多相声艺人的相声段子深受人们的欢迎,例如:刘宝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张寿臣的《祖传秘方》、马三立的《开粥厂》。后来成为相声大师的侯宝林先生当时还很年轻,他说过让大家猜闷儿的段子: 在共和厅献艺的多半是济南爱梨剧社的清唱演员和某些地方剧团来此包场的演出者。表演的剧目很多,如《小放牛》、《小上坟》、《锔大缸》……后任泰安京剧团团长的赵红云曾是共和厅的台柱子(主要演员)。被第三剧场和新兴舞台请来的演唱家就更多了,在北京名震九城的“鼓王”、刘派大鼓的创始人刘宝全先生曾多次来济演出,他唱的多半是明清时期的老段子。举一例《万岁皇爷》,唱词是: 刘宝全先生的唱腔高亢嘹亮,声声夺人。不论场子多大,你坐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清每一句唱词和念白,不愧为灌满堂的嗓子。据说这段《万岁皇爷》是乾隆皇帝过寿时,京韵大鼓艺人奉献给皇帝的,又是第一次作为国歌登上国际舞台的段子。歌颂皇帝的京韵大鼓,竟然被当国歌在国际舞台演唱,这也是天下奇闻。 著名京韵大鼓艺人,有“铜喉金嗓”之称的骆玉笙先生,艺名“小彩舞”的到来引出了一段京韵大鼓艺人之间的佳话。“小彩舞”是南方人,自幼学习京剧,16岁来北京。她曾多次要求拜刘宝全先生为师,均被拒绝。其原因也许是这位刘先生认为她的肺活量达不到要求吧。 “小彩舞”几次去听刘宝全先生的演唱,每次都被刘宝全发现,有人说她是来偷戏的,建议把她赶出去。刘先生不同意,说她是想先学两段唱给我听听,再拜我为师。也好,让她学学,我听听吧。为此,只要“小彩舞”来听戏,刘宝全先生就唱《丑末寅初》。这一段当中拖腔最复杂,特别是“吹的是自在逍遥”后的拖腔只有刘宝全能唱好,刘宝全先生不相信“小彩舞”敢学这一段。 曲艺演员在济南的演唱被行内人士称之为“踢门槛“,有点“踢馆”的意思。只有踢开门槛,才能走向全国。济南人是如何评价“小彩舞”的“踢门槛”呢?听了骆派大鼓的观众无不夸赞“小彩舞”的拖腔绕梁三日,绝!济南的行家们对刘、骆两派演唱的对比后的评价是:刘派有刚无柔,骆派刚柔相济。原来骆玉笙先生“曲线救国”,拜刘宝全先生的琴师为师学成了京韵大鼓,并且创出了骆派的演唱风格,自成一派。 著名京韵大鼓演唱艺术家白云鹏先生在曲艺界内的辈分很高,大观园的第三剧场和新兴舞台多次把他老人家请来演出传统段子。他的嗓音虽然略带沙哑,但是非常受听。调门也不很高,很容易被人们接受和学习。过去大观园附近的一些老人们总能模仿几句白派大鼓唱一唱,并且以此为荣。 热爱济南历史文化的亲们,还有您的家就在大观园的亲们,如果您觉得上面的文章让您既长了知识,又让您对我们济南的老商埠、老建筑有了更多的了解,不要自私,请马上转发到您的朋友圈,让更多的济南人了解我们济南的历史文化,为济南骄傲! 推荐: |